淙与树

惊奇

“父亲节快乐”
离上一次说这句话过了多少年我快记不清了,我记得的是那次向你表达感恩,你那意料之外得欣喜。
我常说,你曾是我小时候的整个世界,那时候坐在你肩头、你摩托后座穿过那些街道我觉得自己像在拥抱这个世界,怀着无比坚决的勇气。
我从小应该是像你的,眉眼之间,言行举止里母亲家那边的人说我就像你的翻版。可不是,从小你照顾我比母亲的照顾来得更多、更细致。那时候我们更像是朋友,你除了教我如何回击欺负我的小男孩,还让我浅尝你的烟、逗我在家宴上喝酒。
除此之外,你那时候真的好厉害啊,在我小霸王上自己编程,没上小学的我就已经能凭借你的程序自学加减乘除了。
我那时候特别调皮,夏天总爱光着脚丫子到处跑、上山玩泥巴、下河打闷子,冬天和楼上的哥哥在清晨的街道上啪啪玩左轮枪。母亲总骂我,而你每次总是笑着护着你的宝贝女儿,你好像一直是期望我快乐长大得,而那些日子也却是我最快乐无忧的时光。
我性子野,大抵是因为那时候你培养下的根基作祟。
我对你的记忆得分两截,那条沟壑是某一年的除夕夜。你告诉我要在外面加班。那晚你走后家里停电了,可是外面却灯火绚烂,窗外的烟花绽放得可真美,我垫着凳子托着脑袋独自欣赏着那片刻的永恒,直到烟火熄灭,一切归于黑暗我开始感觉害怕。
至今没有人知道,不到10岁的我曾在那晚独自外出寻你。
外面的世界好黑好黑,深夜的街道空无一人,昏黄的灯光下我甚至需要伸出手摸索着往前走。从家到你单位的那条路从未那么漫长过,也从未让我如此心惊胆战过,但我怀着勇气,因为一路我都默默告诉自己你就在这条路的终点亮着灯等我。
对,家里至今没有人知道。因为你不在那里。单位的那栋楼如同一个巨大的黑洞,吸进了所有的光亮和希望。
我头也没回地狂奔回家。


后半段的故事如同所有中国家庭离异的常见主题。
我与你也日渐地疏远,甚至至年关也没有了联系,爸爸这个词在我生活里仿佛离得十分遥远了。
每次说出口,它都只是以第三人称形式,我甚至怀疑自己是否还有能力对着你或是叔叔喊出这个词。

朋友、亲人时常对我说,最怕一切如梦初醒,最怕所有难以弥补。
我在长大,你也日渐衰老。
我也怕。
我怕来不及,我怕永远失去。
知道你还在,知道你儿女双全生活悠闲自在。那对我来说足够了。

我没法再往前进一步了,生气、倔强还是放不下。到底是都有一些得。
这一点像你,不然这么多年你为什么也不主动找我呢?

“父亲节快乐”
有感,有触。

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